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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哟，大作家回来了。”我和母亲正话着家常，门口走进一个人来，同时进来的还有一连串的笑声。是村上的徐婶，眼角眉梢透着真诚的喜悦。
“四奶奶，你家大丫有出息了。”徐婶坐下，盯着我看。“哪有。”母亲说着，却已把我的书递给了徐婶。
“真的不简单，好久没听说村里有人出过书了。四奶奶，你大字不识一个，咋就培养个教师作家出来的呢？”徐婶把书举到母亲面前。我红了脸，却见母亲笑着。浅秋的阳光，晃过她的脸庞，有种温醇的幸福，安宁的骄傲。
记得，史铁生有次和他的作家朋友聊天，问他当初的写作动机，那个朋友说：“为我母亲。为了让她骄傲。”接着又说：“我就是想出名，出了名让别人羡慕我母亲。”史铁生闻言，心下一惊，良久无语。他说，在他的第一篇小说发表时，多么希望他的母亲还活着。虽然，他后来想明白，他用纸笔在报刊上碰撞开来的路，不一定就是母亲盼望他找到的那条路。可他依然希望他的母亲能够看到他的作品发表、获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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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至窗前，广阔的天地间皆是温热的绿。
“我想让别人羡慕母亲。”
我想，我曾一直地努力着，动机竟也是如此的真实和低俗。
深切地记得，那个秋日清晨，母亲起床开门，却发现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，好不容易打开，进得厨房，几口锅竟不翼而飞。惊惶的我随着母亲四下寻找，最终在芦苇丛中找到。那躺着的锅，敞着口，正对着蓝天，似在诉说。母亲用衣袖擦净锅沿上的泥污，然后，拎着它们，慢慢地走，一言不发。
而我则看着阳光透过秋叶，看着人家屋顶上的炊烟，袅袅升入空中，觉得那份静美与纯净中掺杂进了别的什么。我对乡村的美，第一次有了种异样的感觉。这种感觉，让我想远离这个地方。
现在想来，或许，更是母亲默默承受着的那悲愤与羞辱，让我有了想改变的决心。
“让别人羡慕我母亲。”这成了我求学期间的执着的梦想。
那是个深秋，我依然清晰地记得。周末回家，不见母亲，问邻居，说去上河工了（河工：治理河道）。当我寻到那儿，一眼就发现了母亲。长长的河道里，满是淤泥，淤泥里错乱地站着几排人，他们的铁锹挖掘着泥土，挖着一块，便用力地甩到河岸上去。我那站在男人堆里的，娇小的母亲，挖着了一颗大土块，也用力地向岸上甩去，可到底力量不够，那土块在空中只飞了一小段距离，便颓废地落在一个男人的身上。在满河的笑声中，我的母亲，一边道歉，一边把泥块重新甩到河岸上。
我走近，只能叫了声：“母亲。”
母亲向我挥了挥手，转身又去挖土块了。我站在雏菊的芳香里，看着一块块泥土，从柔弱的母亲手里飞到河岸上，再无一颗落到河岸里。见我还站着，母亲突然恼怒起来，大声喝道：“快回去学习。”随即一颗大土块砸在我的脚面上。我慌忙转身，往家的方向走去。
我知道，我身后这条河，很快便会碧波荡漾，菱角的深亮绿色的叶子将铺满河面，成群的鸭子，将在洁白的荷花里嬉戏，渔夫的船桨，将会激起漂亮的浪花。
我的母亲不会想得那么远，那么美。她所想到的就是多挖几锹，那么她的儿女们，就能生活得更好些。
风吹过广袤的大地，农人的白发黏湿在大片绿里。我透过密密的玉米叶，似乎又看到母亲那恼怒而又满怀希望的眼睛。这样的眼睛，一直望着我走出农村，走过层层山水，走向我所以为的能让母亲幸福的骄傲。
高东芹：《中国校园文学》签约作家，《语文报》专栏作家，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，盐城市教坛新秀，盐城市作协会员，县湖海艺文社社务指导。《当代作文》特约编辑，校“雨荷”文学社创始人、首席指导老师、校刊总编。在《中国校园文学》《散文百家》《教师博览》《江西教育》《语文天地》《中学语文教学参考》《金色时代》《写作》《语文报》《妇女之友》《金陵晚报》《雨花文艺》《莫愁小作家》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章。出版散文集《我在春光里，等你》
个人名片：高山流水清自幽，东篱采菊香满袖。芹美意馨非凡女，激扬文字最风流。热爱生活，热爱学生，热爱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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